我是一颗小卜

樱空释的歪楼之路 ⑤ 【北荒之主 梧桐霰雪 伏墨三书】

辽溅走在莲姬和樱空释乘坐的车驾旁,看着那头年龄恐怕都能赶得上自家傻爹的独角兽,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在长长出征队伍的后方——准确的说,是后一个雪山谷,他已经很久没能看到前方出征队的冰旌了。铸弓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出征宴被搞得一团糟而置气与莲姬母子,给他们的车架配了最年迈的独角兽,又命令六路神兵和友神军全速前进,远远地把莲妃车驾甩在后面。
铸弓可能已经快到驿站了,辽溅心想,真是个没气度的神。怪不得大宴上都有神官窃窃私语说卡索王子继任大统的可能性比较大,瞧卡索王子送释公子出城时候那个依依惜别不舍的模样!辽溅对于卡索抱着弟弟那么久的事情有点吃味,但又知道没什么错处——人家可是兄弟呢!
“熊族之子,”莲姬的声音从车架里传出来:“你护在周围这么久,辛苦你了,上车来休息休息吧。”
“啊!谢谢莲妃!”实心眼的辽溅一听可以凑近那个粉团子似的樱空释就说不出的开心,正准备撩袍子往车架上爬,突然顿住,想起自己父亲的话——辽疾在辽溅想跑到后面跟莲姬的车架一起走的时候并没有阻止,而是说,虽然自己是熊族继任族长,熊族之子,莲姬和樱空释是冰王族妾室和庶王子,但是熊族和其他五族不同,一直以冰族马首是瞻,对待莲妃母子不可没大没小。
辽溅悻悻地收回自己已经扒在车架上的爪子:“不了,莲妃大人,您毕竟是长辈,辽溅不敢冒犯。”
“你哪里这么多废话,”一张圆圆的小脸蛋出现在车架窗纱后,樱空释掀起窗纱,瞪着眼睛对辽溅大声道:“之前素闻熊族豪爽热情,不拘小节,你这个熊族之子怎么尽是一副扭捏的作态!”
辽溅被这么一张小脸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被不留情面地训了一顿,对方还是个年龄不到自己岁数零头的一半的小孩子!辽溅头脑一热,把袍子一撩,抬腿就钻进莲姬车架。
等辽溅坐在那莲姬特地为樱空释准备的软垫子上那一瞬间,辽溅又畏手畏脚了起来,生怕自己一身风尘,沾染了幼神还要躺的垫子。白先生拉着梅夫子回青锋慕里调养去了,樱空释周围少了个一直叽叽喳喳的贺小梅,反倒觉得冷清了起来,想起大宴上熊族族长辽疾的儿子端着酒偷偷看自己和母亲的还时不时脸红,觉得应该是个有趣的人,起了作弄之心,忍不住叫他进来想逗弄逗弄。
莲姬坐在车架一侧,微笑地看着释三言两语就把辽溅逗得面红耳赤,曾经那个在殿上第一个站出来说“熊族辽溅,支持释王子”的熊族族长现在还只是一个成年没多久的青年。此次重来,竟有这么这么多的事情不一样了,莲姬觉得自己对未来生活的期盼,是前所未有的热切。
辽溅块头大,但嘴笨,被樱空释几句话说得有点恼羞成怒,撇过头不理这个淘气的幼神,樱空释仗着自己年幼,抱着辽溅的胳膊晃了又晃,见还是没得到一个眼神,干脆整个小小的身子都滚进辽溅的怀里,嘴上还不饶人:“你可真小气!”
“我!”辽溅气急,熊族武力至上,全族上下唯一一个有点脑子的狗头军师还是凡人,嘴笨的优良基因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父亲说了,能动手的解决的事,尽量不动嘴。
樱空释之前在大宴上的形象,全都是骗神的!
什么粉雕玉琢的幼神,这么个玉雪可爱的白团子,切开里面的芯儿都是黑的!
辽溅一边气呼呼地烤鱼,一边忍不住往在车架旁给莲姬采花的樱空释那里瞟,小小的幼神每找到一朵奇怪的花就自己先摘一瓣尝尝,好吃就献宝似的给母亲吃,不好就瘪瘪嘴呸呸吐掉。一路蹦蹦跳跳就跑到了辽溅身边,樱空释低下头,仔细打量着辽溅手里的几条黑乎乎的烤鱼:“这是什么呀,能吃吗?”
“当然啦!这叫烤鱼,最早是凡人界的食物,我们族里的狗头军师教我们做的,外出训练就烤鱼吃,”辽溅忍不住挺起自己的身板:“全族里,只有我学到了精华!军师说了,我的烤鱼是最好吃的!”说完忍不住偷偷打量攥着一把小野花,难得老实地蹲着看烤鱼的幼神:“我烤的鱼很好吃,要不要尝尝?”
樱空释谨慎地凑近闻了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我还是觉得小黄花好吃,你这个烤鱼,闻起来味道怪怪的……”
辽溅把插着鱼的树枝往樱空释面前递了递:“你真的不吃?”
樱空释用嘴抿下一瓣小黄花的花瓣:“我看着你吃。”语气里充满着一股让辽溅试毒的企图。辽溅冷哼一声,大口大口把那两条烤鱼吃掉。樱空释专心致志地看着他吃,忍不住问:“吃烤鱼还要吐东西呀?这么麻烦……”辽溅嘴里塞着鱼肉,含糊不清地回答:“本来还可以烤兔子的,雪原里就鱼和兔子多,但是你看那边,看见那边驻扎的千灵族了吗?里面就有兔精灵,我可不想还没出冰族的领地就跟千灵女王闹什么纠纷。”
樱空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看来,熊族和千灵族的关系并没有多好,熊族是冰族忠实的盟友,看眼下辽溅对待千灵女王的态度,千灵族和冰族的关系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越来越生疏了,也就是说千灵族是除了中立者人鱼族之外,另一个自己日后要费心争取到支持的对象了——北禁不比刃雪城,如果不早在路上就为自己和母亲莲姬做打算,真正打起仗来,除了五族友兵之外,可全都是铸弓的人马……自己倒是无所谓,除非飞鹰族勇士,不然以自己的轻功,逃之夭夭,易如反掌。可是母亲体弱,从小就总会见母亲以泪洗面,现在又要带着母亲去上战场,樱空释早在踏上车架的第一瞬,就想好了如何为母亲挣得退路:拉拢五族!
樱空释默默想着,抬手拍了拍还在狼吞虎咽的辽溅毛茸茸的头发,抬脚准备回去,不料被一掌钳住手腕拉进一个野兽般的怀里:“樱空释!你!”辽溅红着眼睛,看见怀里的幼神面色惊慌,原本被冒犯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语气也忍不住地软下来:“你……算了,熊族的头不能随便摸,你个小家伙,真是胆大。 ”
樱空释被吓了一跳,抿着嘴点点头,挣脱辽溅的手,扭身跑了。
辽溅觉得自己莽撞吓坏了幼神,又不想服软道歉,只能梗着脖子回了自己的帐篷。没曾想整晚都想着樱空释那副被吓坏了的张皇模样,辗转难眠。

这厢樱空释被辽溅凶了一下,一路都跟辽溅撒泼打滚,伪装卖萌的小王子不高兴了,就算自己不一定能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辽溅那个大狗熊,也太凶了,把自己整个拽过去,他不知道他自己身上全都是烤鱼的怪味吗?母亲亲手做的披风,沾染的都是那股味道!
樱空释平日里总是端着脸,因为并不安乐的童年,他其实很少有像白天那么肆无忌惮的时候,之所以能那么放得开,原本是为了让辽溅对自己放下戒心,结果聊了没两句,反倒自己天生爱作弄人的性格冒了出来,在没心眼的辽溅和至亲母亲的面前,终究是没大没小了起来。刚到驻扎地的时候,碰上了带兵巡走的铸弓,樱空释好不容易被捂热的心情又冷了下去,没曾想,被咋咋呼呼的辽溅这么一拽,在帐子里嫌弃自己身上味道的樱空释还泛出了几分十多岁少年应该有的真性情来。
贺小梅一恢复了点气力就忙不迭地从青锋慕里出来,后面还跟着慕容:“你看你,我都说了别乱动。”
贺小梅刚坐在樱空释旁边就条件反射扭头顶嘴:“我怎么……”动作突然顿住,然后站起身来,抻着脖子在空气里乱嗅,一阵嗅来嗅去,最后钻到樱空释的披风里,来回滚了一圈才把头冒出来:“小樱,你刚刚吃什么了?”
慕容白一开始还皱着眉以为贺小梅又在抽什么风,结果刚刚站到樱空释旁边就停住了脚步,喉结隐晦地滚动了一下。
樱空释被这两位师长的反映吓了一跳:“没,没什么啊,就是小野花,您教我辨认过的那些,黄的……”
“不是,不是花。”贺小梅有点结巴:“是香香的,烤肉的味道。”
“辽溅刚刚烤了鱼……”
“在哪里!还有吗?”贺小梅一下子扑到樱空释怀里,也不管对方的小身板能不能禁得住这么一扑:“你吃了几条?有给夫子留吗?”
慕容白正直地站着,但是看着樱空释也是目光灼灼。
“我没吃……那个闻起来味道怪怪的。”
“为什么不吃啊!”贺小梅哀嚎:“不吃给我吃啊……我在你们冰族这一个多月,天天跟着你吃花花草草,脸都要吃绿了……”
慕容白也在用目光谴责他。
樱空释:“……我???”
第二天一早,辽溅扛着一捆柴从雪原森林里慢慢走出来,看着还在忙着打包收拾帐篷的冰族士兵,哈出一口寒气,准备生火弄点早餐吃。一抬头,就看见昨天还被自己凶了一顿的小王子站在自己的帐子前,伸手想去撩帘子,又犹豫不决地把手放下又抬起,来回好几次。
这是?
辽溅有点惊喜,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生怕吓走了小王子。
“我还是张不开嘴。”樱空释扭身狠心不去看目光灼灼的白先生,又看见双眼盈盈的梅夫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蹲着,“我,我昨天还冒犯了辽溅,怎么能今天就有求于他呢?”
贺小梅刚好蹲在樱空释对面,眼睛一扫就看见会烤鱼的辽溅往这边走,大叫:“他在这儿!”樱空释被吓了一跳,张皇地回头,就看见辽溅带着被暖阳熨热的笑容:“你这么说,就是没把我当朋友了。”
樱空释低着头,心知自己的话八成被他当成是自言自语听了个干净,觉得有点没面子,又有点不好意思,二人相对无言了一阵,他才扬起头对高自己好多,身体的阴影能把整个自己遮住的辽溅说:“昨天晚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不能摸头。”
辽溅半蹲下来与他平视,笑言:“我的小王子,这有什么可道歉的。起这么早,就为了说对不起?”
“我,我想尝尝你做的烤鱼。”
“那容易!”辽溅干脆把樱空释抱上肩头,让樱空释坐在自己肩膀披着的温暖的兽皮上,单手护住小王子的腿,感受到小王子因为惊慌抱住自己的头,又慌忙松开,他用另外一只手抓着樱空释软软的小手,按在了自己的头发上:“不能摸头是族里的规矩,被摸头是弱者的体现,但是被你摸这么一下,我觉得也没什么,放上去,对,抓着我的辫子,我带你去河里捞鱼!”
樱空释将将抓稳,辽溅就走动起来,吓得他惊呼一声,双手抱住了辽溅的熊头,辽溅被他的反应逗得大笑,哈着霜气,护着小王子,慢慢悠悠地走进了雪原森林。
原本出帐点兵的铸弓看见樱空释摇摇晃晃地被辽溅那个粗枝大叶的熊族之子扛在肩上进了森林,皱起眉头,跟一直跟着自己的侍卫说:“伏恭,你去跟着熊族之子,熊族历来手底下没个轻重,樱空释又瘦瘦巴巴的,你去盯着点儿,让辽溅带着他的时候小心些,那小子虽然是庶子,可好歹也是我弟弟。”
伏恭低头领命,一路小跑跟进了树林。
铸弓清点完兵马,就下令装车架,莲姬洗漱好就出了自己的帐子,跟指挥士兵装车的铸弓撞了个正着。
从疯狂复仇想法里清醒过来的莲姬对铸弓勾起一个笑:“铸弓王子。”
铸弓微微欠身:“莲母妃。”
莲姬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冰王长子,忽地就想起了前世,自己还对火燚抱有幻想的时候说了冰族护身宝器的事情,他们被夺了宝器,冰后五个子女身死,铸弓当时……好像才三百岁都不到,和千影尚未有子嗣。以渊祭的性格,就算卡索最后从幻雪神山逃出去,能留下后代的希望也寥寥无几。
现在想来,自己的一席话,竟是让冰族王族绝了后?
释最后,会不会背上这层因果?
莲姬忆起前世此役铸弓凯旋时,曾有数个幻愈师日复一日地出入铸弓的寝宫,最后神医族在那一年的朝贡时一改往日进献十个幻愈师的规矩,献上了凡界的一株草药,听说能解百毒,很是珍贵。
铸弓一直微低着头,等着莲姬开口。
莲姬笑了笑,伸手从地上拾起一片雪草,用紫神杖在上面注上满满一层幻力,递给了铸弓:“这是我还在人鱼族时,四处历险常用的法子,雪草和无尽海最深处的气息结合,带在身上能御毒。”看铸弓很是迟疑地接过,又笑了笑:“我看此次出征,幻愈师虽然多,但草药都是治创伤止血的,这虽然是小法子,但若真碰上了万一,聊胜于无。”
铸弓点点头,把那株封在海色坠子里的雪草塞进怀里,低头:“谢莲母妃。”
莲姬颔首:“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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